他们夫妻俩最喜欢互相沟通了,不,每次沟通近乎吵架,干脆说,就是在吵架。
那一次,他们打算买新房。买什么楼层,意见不统一;挑什么户型,想法有分歧;装何种风格,看法不一致。就是要什么马桶,用什么浴缸,两人也各执一端,互不相让。最后总算在楼层上相互作了让步,有了统一点。不过,有了这点就有办法了:将原计划的一套三居室换成一层楼中相邻的两套一居室。于是他们就一人一套开始按各人的想法来装修了。
婚姻是隔成墙再打通两套房子的装修几乎在相同时间完工。他说他的装修有创意,经典、精致;她说她的设计有水平,漂亮、大雅。可谁也说服不了谁。夫妻俩决定请人来评判。可这群朋友吃饱喝足后,一个个同时向他们二人伸出大拇指:你们谁也不比谁的差,都好!两人愣住了:看来今天一堆票子算是白花了。不过,不分伯仲,你好我好,也算皆大欢喜!
毕竟是夫妻,今天二人睡在这个房间,明天双双寝在那个居室,皆感觉隔着一堵墙。于是他们又请来了师傅,把墙打通,两套一居室就这样被合并成了两室两厅两厨两卫。
不明就里的朋友免不了会问他们:“为什么把房子的格局弄得如此另类?”在对这一个问题的回答上,他们竟高度一致,不,简直就是心有灵犀:“一个厨房做中餐,一个厨房做西餐。”当然,很多朋友看明白了他们的西洋镜,尤其是那些尚未进入婚姻围城的非过来人会禁不住说:“嗬,原来婚姻就是隔成墙再打通!”
其实他们的两人世界很早就是如此。他们在大学认识不多久,各人就自报家门。他说,我个子小,心眼也小,嘴巴比较刁,得理不饶人,有时没理也要搅三分。她说,我个子高,火气大,嗓门也大,斗嘴是咱的强项,吃不了会叫人兜着走。
他们二人读的是中戏。他念的是戏文系,她是表演系。大学毕业,他进了战友话剧团。由于级别不够,不能带家属,于是他在部队大院外边租了一间房子。他很有点懒散,上班不按点,下班却很准时。每天下午6点,他在部队大院门口与她汇合,然后找一处地方去喝啤酒。喝到半夜,他把她送到租来的住处,自己则翻墙进部队大院去睡觉。
这日子好过,也不太好过,因为租来的那房子太不够档次。那阵子,她总会问他,你这样一点也不上进,还想不想提干带家属?
一次在酒吧,二人吵得挺厉害,一人拎着一个酒瓶子就出了门,当然不是往一处走,他朝东,她向西。一天又一天过去了,他以为她会去找他,尽管偷偷在部队大院传达室望穿秋水,可压根儿就见不到她的影子。一个星期后,他绷不住了,给她打电话:“你这样做到底想干嘛?”她说:“不干嘛,这次我就是一定要赢!”“赢就赢呗!”这次他也破天荒软了下来。
他闭关两个月,写出了话剧《红星照耀中国》。由此立了功,提了干,部队给他分了房子,他可以带家属了,于是他和她领了结婚证。
吵归吵,但也得有分寸。什么“滚吧”、“离婚”,以及各人的直系亲属,那是百分之百的禁区。还真有这么一次,双双动了真火。他吼道:“Get out!”她不吭声了,拿起自己的钱包,摔门而去。她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。快到午夜12点了,正在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时,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了:“你老婆是不是军嫂?她在我们酒吧喝醉了,你快把她弄回去吧!”他连忙跑到酒吧,马上被气乐了:只见她趴在一张桌子上正呼呼大睡。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,她的背上有她自己贴的一张纸条:“本人军嫂,欲借酒揩油者请自量!”下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——是他的。这种清醒的醉酒,任谁也只好认输。他“咕嘟咕嘟”喝了一大瓶啤酒,说是自罚。然后牵起她的手,打车回家去睡回笼觉。
不要以为这吵吵闹闹就磨去了二人的锐气。他的事业越做越顺。她虽说没去做演员,可居然像他一样干起了编剧。那些尚未大红大紫的编剧们手里的剧本,经过她的改造加工,就点石成金了。
不过短短一年工夫,她的手里就有许多好剧本和投资商人选。他出席的场合,她也照样能出现。而且,他跟别人谈某个剧本的合作,谈着谈着,对方发现她手中的项目更丰富更全面,结果人家毫不手软地丢下他,与他妻子谈去了。
他们说,由于二人天天沟通天天吵,夫妻双方心里根本就没有存货。一旦有不满就“哇啦哇啦”嚷出来,心中也就舒坦了。他们还说,这种吵吵闹闹,让双方旁征博引,妙语联珠,既训练了思维,又锻炼了口才,还增长了写作才华。
他就是写出了创造收视奇迹的《士兵突击》、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、《生死线》等剧本的兰晓龙,她是近年来与丈夫齐头并进的曾睿。
婚姻是隔成墙再打通。两个深爱着的人,将婚姻的日子隔成墙,不至于谁的个性谁的才华被谁淹没;然后又适时打通了,便让人有一种柳暗花明、豁然开朗之感。这样的螺旋式上升,能让生活过得更新颖、更别致、更热烈,因而也就更充实、更快乐。拿兰晓龙的话说,“惟吵闹才可娱乐终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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